散文寫作

在我心目中認為 :

畫家是浪漫的，

畫家是孤獨的，

畫家是多愁善感的，

畫家是貧窮潦倒的。

但，我仍然熱愛做一個畫家，

也許它能勾起陌生的共鳴，

我渴望住在一塊青綠的坪原上，

我渴望策馬飛馳在無邊岸的大沙漠，

本來，我可撰擇溫暖的路，

但性格驅使，  一走便走了七年寂寞的路。

一路上很少遇到同行的朋友，有時還感到路途很冷，冷得沒有感情，

也許，現實人對感情麻木了，

也許，麻木的是我自己，

我只知向前行，完全來不及感受七年來身邊的人或事，

我對愛感陌生，

無論是親人的愛，或是朋友的愛，

我不知怎樣表達，

也許，不是他們不想穿過這隔膜，

也許，只是我沒信心穿過這圍牆。

我對所謂人情世故很無知，

我脫離了這現實七年，

可能我將在今天重回現實，做一個社會的正常人，

可能我仍拋棄現實，繼續找尋真我，

儘管，儘管他們的眼光仍是這樣，  立場仍是這樣。

現實不能減退我絲毫浪漫，  貧窮不能減少我的創作，

灰色的人生觀，我看透了，

但孤獨嘛，坦白講，我經不起。

也許我尚年青，也許我愛浪漫。

此刻，謹用這作品集，送給年青的我，已無負少年時，

很想在27歲後，仍浪漫地繪每一幅畫，

但，很怕老，恐怕心境已不復當年勇，

可放棄一切，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
最後，期望此作品集能令

上一代感到自豪，

下一代表現得更好!

流浪 (一)

在仍一片灰暗的夜空，這又是一個風嘯的清晨，每天早上六時前，便起床了，步出門外，仍只不過是早上七時半，一片寧靜，又有幾分蕭條，加拿大經濟如是，片片楓葉落下也如是，每塊楓葉，也是火紅中帶橙，又有垂老的金黃，當它離開樹枝，徐徐落下，，情有獨鍾地投向你懷抱的時候，正是一葉知秋的開始。

雖然身處市中心，由於城市規劃，所以行人道兩旁，盡是一排排色彩繽紛的楓樹。它們像侍應般向你夾道歡迎，多謝你來到這處觀賞加拿大秋天的一切，侍應有高婑肥瘦，楓樹也有，侍應有不同顏色的製服，楓樹也有，最愛楓樹的火紅色，那些楓葉，在一年生命中最崔燦的時候，便了結生命，墮向不歸路的塵土地上，令我悟出，人要淡出，也應在最好的歸去。所謂活得精彩，死得燦爛，人總有垂落的一刻，但願是徐徐落下，退隱也要退得浪漫，退得自主。

在香港很少能一個人佔用整個寧靜的空間，獨自一旁寫信，但現在就實現了，在幾十張空空的枱椅，唸起那首「天下浪子不獨你一人」是浪漫嗎﹖還是孤獨。四周空無一人，只有一個流浪者在寫信，並準備把它寄往遠方的朋友，在現在早上七時多，說聲"GOOD MORNING"﹗ 偶爾一群群的白鴿海鷗，會好奇地隔在牆般大的落地玻璃旁，好奇地看我寫信給誰﹗哈...真淘氣，我只能說聲，不是寫給白鴿先生，海鷗小姐你，便是了。但...牠們仍好奇地望，好奇地問...

舉頭極目長空，盡是枯樹與碧藍的晴空，但早上的加拿大，仍一片冷清， 一片片楓葉仍不停地飄下，是淚還是夢﹖空空的一排排座椅，仍只有流浪者一人，可否﹖可否給我一個伴嗎﹖伴我闖闖天涯也好，伴我拾拾楓葉也好，伴我一同做夢的更好﹗

驀然想起一首歌，歌中寄語是︰無奈，是萬分不得意的等待，無奈是共你深愛卻分開，路縱遠你也應知道，我心中在等你回來，期待如望向飄飄那蒼海.......

在我離開冷冷清，一排排窗外的座椅時，一群群白鵒與我並肩擦過，牠們是浪漫及自由的流浪者，問我，你也可以嗎﹖我只有笑而不答，因為實在慚愧，我還放不開名與利﹗牠們一塊塊的灰白翅膀，在我身邊掠過，我感受得到，牠們隻隻都有份拍我膊頭，一片啪啪聲，雖然沒有琴音般清脆，但盡是自由的拍子。每行至每一處海鷗群，白鴿群，牠們也一定飛身掠過，到底﹖是牠浪漫了我﹖還是我浪漫了牠們。我的大衣被牠們拍出的氣流蕩起，但牠們總撤懶，是秋風先蕩起牠們，

行過公園的噴泉，另二個流浪者也在老遠出現，最先感覺到他們，不是他們長髮的外表，而是一片清脆的小提琴聲，柔楊的G大調二分音符，加上片片秋波逐水流的楓葉，美妙極了，先是一首 Love is blue，再加一首 Love story　，我像身處巴黎，第一次感受到曲中帶舞的美妙。曲者合上雙腳按小提琴拍子的高低時起時落，額前過目的長髮，隨頸擺動，一片要陶醉死人方休止的浪漫，在石階上，坐了一分又一分鐘，不想抽身，仍是要抽身。同是天涯淪落人，只有放下兩個錢幣，作為我對他們的敬意。金錢不能等同他們付出的一切。在片片楓葉落下中，如果沒有他們的小提琴伴奏，試問﹖誰還可以這樣偉大，拋開手中的一切，一曲寄知音。

今天在遙遠的歸途中，仍踏著厚厚的枯葉，清晨一群群白鵒海鷗，早已歸家，我又何時可........　　

流浪(二) 夢醒時份

蒼茫暮色，在寒洌的早上，已是清晨六時多。暮色四起， 海鷗白鴿早已出外覓食，在牠們的世界，這正是忙碌的時候，但在我內心的世界而言，現在還是夢醒時份。

在我身邊除了一張冷冷的長木櫈外，找不到另外一個伴。十呎外是白雪，二十呎外也是白雪，三十.....四十.....整個國家公園的草地，也是片白雪。"多倫多"市冬天的佈景，就是這樣簡單。地色白色，天色灰白色，樹影灰色，湖水灰色，松鼠毛又是灰色。昨日回憶凌碎的一片；也許，又是......回望身後，只看到白茫茫一片雪地；平滑得沒有一點睱疵，只有兩行腳印。由公園入口一直伴隨著我，與我形影不離，獨坐在橋頭，垂頭望向灰冷的河水，別人遠看；一定以為我是早晨的釣客，在等待﹖在垂釣﹖或者；我真的在垂釣，用串串思念，垂釣湖影下的某個片斷，某個回憶﹗可惜，沒有魚絲，只有風乾的髮絲，隨風飄動.......

偶然，釣到一個殘缺的夢影﹗偶然，也釣到一個清秀的倩影﹗但我知，人在異地，這一切也只是幻影﹗打開舊日記，除了一片枯黃的楓葉，還有一張淡黃相片，夾雜在每一頁的故夢﹗每一頁的回憶當中，，霜雪仍一片片飄散在厚厚的積雪表面。沉沉地覆蓋著逝去的往事，天意弄人，不想太多往事，呈現寂寞人眼前﹗所以用厚厚的霜雪覆蓋秋天的楓葉，楓葉底下，再加三毛流浪過的風沙，但諷刺的是；霜雪上的流浪人，卻在岸邊垂釣點點失落殘缺的往事﹗大地上的霜雪，平滑得像奶昔司樂冰，又像生日餅上的忌廉，，又像粒粒晶瑩的砂糖 ；帶著點點甜蜜回憶。放了小點霜雪在口中，覺得它的味兒，如果話似甜蜜的砂糖；倒不如是苦澀澀，不能入口的幼鹽。往事如煙，溫馨多少﹖寂寞又多少!

日出初露，把大地的砂糖及幼鹽，照亮得粒粒發光，像是一堆堆碎鑽。如果眼前所有無盡大地的霜雪，也是一粒粒碎鑽，只想偷偷地，貪婪地拾一粒，將它鑲成一隻簡單的訂婚介子。噢﹗這奇想太過份了，何來訂婚的對象﹖何來結婚的時間﹖朋友；還是繼續流浪吧!寂寞歌聲，從遠處飄來，是一首國語歌「月亮代表我的心」，可惜....此刻沒月亮；只有一粒粒晶瑩皎潔的碎鑽，能否用皎潔的月亮；交換我手中的碎鑽﹖鏡花水月，子烏虛有，碎鑽也有被愛心溶化的一刻。其實到頭來，我們手中，仍是變得一無所有﹗但在我們內心 ，已寫了另一頁日記!

流浪(三) 歸途

「殘月照秋水，多愁暮雨中......」是現在眼前日落將盡的一幕，也該是離開這片蒼涼雪地的時候了，來時的足印，早已湮沒。被絲絲飄雪所覆蓋，找不著歸途，也找不著今天這裡的回憶。如果可以踏雪無痕就好了。輕輕的我走了，正如我輕輕的來，多洒脫。但可惜，來時的腳步，是多麼沉重，每行一步，腳也踏入雪花中一呎深，心事既是沉重，步伐也如斯；舉步為艱。幸好，行至公園入口，心情如腳步輕鬆了許多；因為剛巧，已把一切埋藏在雪印中每一角落，回望遠處的空櫈，依然故我，在幾許霜雪中等待；等待另一個寂寞的流浪者﹗

遠處的車站，隨昏暗的街燈映照下，更覺冷清清，我坐落在一角，遙望著午夜快車的到來，雖然我沒有觸摸到路軌；但我知它一定是冷冰冰的。此刻是零度氣溫，夜些還會降至零下十度，火車的嗚笛聲；從遠處呼喚我的名字，像一個湲溫馨慈祥的袓母叫道:「孩子，回家吧﹗」車廂很暖，冷冷的玻璃窗，分隔了兩個世界，縱然我身在暖處；我仍覺得冰冷，冰冷是我看這個現實世界的眼神；冰冷，是我內心的世界。低身挨在暖暖的梳化椅子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，也深深的呼出了。憔悴的倦容，掛在無力酸軟的頸項，則望窗外，落霞斜照，照入這空虛的車廂內；反照在這呆滯的目光上，往事如煙，又一幕幕隨淚水滲在眼前﹗片片回憶﹗亦隨之流向這個冰冷的世界，化成串串問號﹖﹗

午夜快車，在每一個站，接載每一顆歸途寂寞的心。沒有間斷，驀然，也覺得自己也是一列火車，背後拖累著一廂廂『過去」，朝向人生末來每一個站，每一個年頭，我拖曳的車廂，總有滿載的一刻。我知，如果永遠讓淩碎的往事覊纏著我﹗不但阻礙了前進，也無法在車廂中，騰出空位，盛載未來的歡樂﹗窗外的雪，越落越多，有湿雪，有微雪，有飄雪﹐但沒有伊人『江雪」。可能，不是雪落得大；只是這列「時間列車」行得太快，令我眼花瞭亂，來不及感受窗外也有寧靜和祥和一刻。雪花其實很慢條斯理地落下，心亂如厤的人，看甚麼，也是殘紅亂舞的。

夜車終於在日出前到了歸宿的站頭，朝陽初露在東邊，但反望來時的西邊，仍是夜空星宿，漆黑一片，令我驀然想起那句︰「東道日出西邊雨，道是無情卻有情，為伊消得人憔悴，明月千里寄相思﹗」今宵多珍重，莫相忘，你我曾在回憶煙水裡﹗

流浪(四)

今日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

今天和昨日不同，今年和過往的每一年不同，因為今天........

清晨，仍是在枯樹底下的小路漫步，像昨天一樣，秋天的枯葉全變翠黃，時間考驗了人生，也考驗了每一塊仍然垂掛在啞枝小節上的枯葉。